原创
2016-09-28
发现你的生活美学
拾遗
拾遗物语当善良失去原则的时候，可能比恶还恶。它的可怕之处在于披着善良的外衣，轻易就能得到很多人的理解与宽容，然后蔓延开来。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哈耶克说：“世界上的坏事主要是好人干的，坏人只能干小的坏事。”这个世界上，最不缺的就是自以为是的善良。1 最近，有个女孩特别火。她因分享在广胜寺修复壁画的照片,而刷爆了我们的微信朋友圈。网友们一片赞扬和膜拜：“每天面对冷冰冰的墙壁，太不容易了。”“真不简单，在寺庙爬上爬下两年。”“长得像金喜善，既有颜值又有情怀，太棒了。”网友惊叹之际，业内行家却发出质疑：“去年我在这个寺庙见过她修复的壁画，当场就愤怒了，这哪是修复，完全就破坏。用廉价的石色和艳的红在古画上涂抹，千年历史印记，就这样被涂抹成了新画……”有人发了一张她正在做修复的照片：“圈出来的部分，是大面积的涂抹修复，脸部线条比例严重走样，淡的地方画浓了，颜色深浅不一，原本断线的地方被连了起来。”山西广胜寺始建于东汉桓帝建和元年（147年），著名佛教大藏经赵城金藏就出自广胜寺，其文物与壁画的艺术价值不言而喻。“如此重点保护文物，竟直接用红漆把古老院墙刷了个遍，让人揪心啊！”
2 修复壁画，是专业中的专业。涉及一系列极其繁复的工序。要对壁画的历史沿革、绘制年代、所用颜料、画法技法、病害损伤等进行详细调查后，才能制定针对性的保护修复方案，一个方案的制定往往长达几年时间。至于美学的修复，那更是超级繁复。稍微修复不当，破坏就是永久性的。与齐白石并称“南张北齐”的张大千，1941年就因描摹修复敦煌壁画失当，而留下了人生“最后悔不已的污点”。广胜寺如此重要的国家级壁画文物，怎么能交给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去修复呢？而更可怕的是，这样的“胆大妄为”在中国比比皆是。一个叫“晓冬”网友留言说：“本人做建筑设计二十年，前些日子有人找我设计建设祠堂，我查了县志、历史档案，发现相关资料很少，没敢接，后来，被一个搞了几年家装的大学生接了。好吧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。”但70%的文物就是这样被毁掉的。最后，主管部门追查“事故责任者”时，他们都会满脸委屈地说：“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。”
3 那些给别人和世界造成伤害的人，通常都有一个共同借口：我们出发点是好的。而且，他们的出发点，大多数时候还真是好的，只不过是“好心办了坏事”。所以哈耶克说：“世界上的坏事主要是好人干的，坏人只能干小的坏事。”1990年代，美国社会学家鲍迈斯特，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来研究“为何存在恶”，然后写了《恶在人类暴力与残酷之中》一书。在此书中，鲍迈斯特指出：恶的直接根源主要有四种：1、对物质财富的追求和贪婪（追求权力也是重要表现形式）；2、遭到威胁的自负。恶棍、暴徒、罪犯多具有“高度的自尊”；3、理想主义；4、追求淫虐狂似的快乐（比例最小）。其中，理想主义成了恶的根源，最值得我们深思。
鲍迈斯特说：“上帝的理想，并非真主的理想；你们的理想，既不是我们的理想，也不是他们的理想。凡是人的理想，没有不带主观偏好的。”所以——
“几乎总是好人给世界带来最大的破坏。
许许多多严重的罪行、暴行、灾祸，都是那些本来想把事情办好的、诚实正直的人带来的。”如数百万人参与的“十字军东征”，法国大革命中发生的滥杀无辜，斯大林时代的“大清洗”，仍在疯狂进行的恐怖分子的“圣战”。“既然我们的理想是美的、善的、正义的，那么，凡是不赞同不顺从我们的，便是丑陋、邪恶、魔鬼的化身。因此，就应当像对付苍蝇蚊子一般，将他们彻底干净地全部消灭之！”自以为是的善，比无可救药的恶更可怕。
4 2016年1月，德国评选2015年年度恶词，排名第一的恶词竟然是：好人。奇怪吧？其实不。因为我们平时最常遇到的麻烦，往往都来自于“好人们”。他们有一句口头禅就是“我是为你好”。“你不要再跟那个人来往了，他讨厌。”“你不要穿这种衣服，难看死了。”“你应该看有深度的书，这些全是垃圾。”当你想张口辩驳时，他们回复：“我是为你好，换做别人，我才懒得管他。”这样的好人，在我们身边无处不在，他们总喜欢把自己的价值和喜好强加在别人身上，“我喜欢的东西，你也该喜欢。我讨厌的东西，你也应该讨厌。”
《美人心计》里，刘盈离开皇宫时，泣不成声地对吕后说：儿臣知道母后是为儿臣好，可母后有没有想过儿臣想要什么，什么才能使儿臣获得真正的快乐？吕后：难道还有比做天子更让人快乐的吗？刘盈：一个人喜欢什么，不喜欢什么，只有自己知道，别人替代不了。子非鱼，焉知鱼之乐！与人相处，最忌“自以为是的善意”。真正的善良应该是启迪、是包容，不是“我是对的，你必须听我的”。这个世界上，最不缺乏的就是自以为是的善良。
5 《西游降魔篇》里有这么一段：一位村民被妖怪吃掉后，道长抓住一条长相狰狞的鱼说：“这就是吃人的妖精。”玄奘告诉村民：“这不是凶手。”道长立马义正言辞地骂道：“一个好爸爸被妖怪残杀，无辜的受害者痛不欲生，你还说出这样的话，你…你个混蛋。”受害者老婆无比愤怒：“你有没有死过老公？”于是，群情激愤的村民把唐僧吊了起来。有时候，我们对善良的定义就这么肤浅，自以为站在善良的一方，便肆无忌惮对其他人或事件妄加评断。
乔任梁自杀后，井柏然因没及时表达哀伤，而被无数网友谩骂：“你应该代乔任梁去死。”赵丽颖也因没及时表达哀伤，也遭到数万网友的恶毒攻击。有人在她微博下留言：“乔任梁都死了，赵丽颖你为什么还不死？”这句留言，竟然获得了近3000个赞。以爱为名，很多人就这样变成了“别人的判官”。乔任梁曾经感叹：“我每天都看着更多的人骂我，诬陷我……心想着干脆不干了……”乔任梁之所以抑郁自杀，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责任吗？你们以前不也一直骂乔任梁吗？雪崩的时候，没有一朵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。当善良失去原则，它比恶还恶。
6 世界上最可怕的人，往往不是坏人，而是盲目善良的好人。第一种盲目善良是：无知无明。比如，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，很多人总是成群结队去放生，把陆龟放到水里，致其活活淹死。总有些人，道听途说一些偏方后，就像捡到了宝一样到处推荐给病人，自以为给出的是满满的希望，但最后病人得到的却是大大的绝望。这种无知的善并非真善，无知即无德。
第二种盲目善良是：道德绑架。去年天津大爆炸事故后，许多网友逼迫马云捐款：“首富不捐不是人。”“起码要捐一个亿。”“不捐我再也不上淘宝了。”当善意变成强制，它已经不是善意。正是以爱为名，人类犯下无数罪恶。第三种盲目善良是：是非不分。人贩子被抓后，一些人同情说：“都是因为穷，没办法啊，不然谁愿意去做这种事呢？”这种没原则的善也并非真善，因为它助长了真正的“恶”。所以，我们表达善良，要尽量慢一点、理智一点，多想想施善的结果。真正的善良，是以接受者为中心的，真正考虑到对方需要的是什么，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想当然。
7 社会最大的敌人并不是精明的坏人。提高作恶的成本，坏人自有约束；加大合作的砝码，坏人自会选择。最可怕的，恰恰是数量众多，缺乏常识、缺乏逻辑的好人。世间最大的恶，往往以善良之名到处横行。所以西谚说：通往地狱的道路，往往是善意的石头铺成的。这个世界，从来不缺泛滥的善良，缺的是理智和克制。当善良没有原则毫无节制地横行于世界上，它将成为最大的恶，因为它以善良之名制造了无数恶人。我们要做善良的人，但不能做盲目善良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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